第82章 东略凉州 (第2/2页)
马成他们学了四五个月的官话,复杂些的还听不懂,但简单的官话已经能听懂了。
他们将那五十余名牧奴分别带到百步开外,然后对他们进行询问。
一刻钟后,马成将他们带了回来,汇总了情报后来到刘继隆面前作揖。
“果毅,他们说他们是嘉麟城的牧奴,我们估计是跑偏了,最起码往北偏了三四十里,不然早就撞上番和城的牧群了。”
马成解释完,刘继隆也忍不住啧了一声。
在这草原上追击,没有特别显眼的参照物,还真就容易跑偏。
好在番和城和嘉麟城也就三四十里的距离,牧区也高度重合,不会惊扰到两城番军的主力。
“番和和嘉麟的情况他们说了没有?”
“说了!”
刘继隆询问,马成便连忙回应:“那嘉麟城有二万口百姓,城内三千番贼被三个节儿控制,三个人将嘉麟瓜分,每年要定期给姑臧上贡。”
“那番和城内有一二千番贼,其它的他们也不清楚。”
“这北边的草原有大小六十多个部落,每个部落的牧户在二三十到三五百不等,基本是一个牧户管两名牧奴。”
“除此之外,北边的回鹘人和嗢末人时常南下劫掠,不过一般都是在入秋之后。”
“兴许正是因为如此,这群番贼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南逃。”
马成说罢,张昶立马笑道:“果毅,这么多牧队,我们抢走一半就发财了!”
“你想的倒美。”刘继隆也嘴角挂笑扫视四周。
“一旦大批牧队被我们所杀,其它牧队必然会南逃。”
“从这里到番和、嘉麟不过四五十里,他们一南一北的逃跑、支援,我们很快就会被发现了。”
他解释着,张昶闻言却激动道:“那就和他们打!反正他们才三四千人,顶多也就一千精骑,不怕打不过!”
“对!和他们干了!”李骥也是叫嚣着要和番和这两个城池的番贼作战。
刘继隆看向马成,见马成作揖:“全听果毅的。”
“我也是!”尚铎罗果断表态,毕竟他对刘继隆十分信服。
不过对于他们的支持,刘继隆却没有鲁莽:“这次进入凉州不是为了杀敌,主要还是看看计划是否可行。”
“此战重在解救百姓和牧群,不可与敌军缠斗。”
话音落下,他看向尚铎罗、马成等四人:“我率四百精骑驻扎此地,以此地为中军,你们各带一百精骑向四周侦查!”
“若是遇到百人以下牧队,大可放手去抢。”
“若是遇到百人以上牧队,不论牧群数量多寡,都需要派回塘骑禀报。”
“我有言在先,不听军令者,不论与我关系如何……皆斩!”
刘继隆这番话说的马成几人心里一悚,纷纷郑重作揖。
队伍大了以后,再用之前那套兄弟情义就显得太过简陋了,军法必须早早立起来,才能让诸将知道“令行禁止”的份量。
“去吧!”
随着他一声令下,八百精骑一分为二,四百人留驻原地并开始与牧户们解释来历,其余四百人则是分作四队,向四方探查而去。
与此同时,先前被救牧奴也反应了过来。
“大唐……大唐来了吗!”
“我们便是河西的义旅,你们受苦了,但今后不会再有苦日子了!”
“大唐万岁!大唐万岁!”
“大唐……”
出征前,刘继隆便与军中不少队正培训过话语话术。
虽然是开春牛马瘦弱之时,但正是这样的天气东征,才能取得意想不到的结果。
在军中队正们的解释下,五十余名牧奴原本麻木的目光渐渐明亮起来,最后高声喊着大唐万岁的言论。
刘继隆没有懈怠,而是让人收集燃料,准备杀一批羊来犒军。
他们疾驰三日,这三日全靠吃些粟米饼子和肉干,嘴里隐隐发苦。
眼下既然有足够的牧群,那自然是要大吃一顿才能对得起这三日的辛苦。
斛斯光带人开始处理牧群中的老羊,而刘继隆则是望着远处正在被掩埋的庞大等人尸体唏嘘。
“果毅,您以前反抗过吗?”
安排好一切后,斛斯光走到刘继隆身旁坐下,好奇发出询问:“如果是果毅您,应该能反抗成功吧?”
“不会……”
刘继隆摇了摇头,随即看向斛斯光:“我记得你是工匠的孩子,倒也难怪你不知道牧奴的难处。”
他看着庞大等人的尸体解释道:“番贼是很警惕我们的,出城放牧后,不仅会让牧户限制我们的吃食,还会派兵卒在远处随时支援各支牧队。”
“他们给我们的弓箭都是软弓,自己拿着硬弓。”
“倘若有牧奴反抗,兵卒会用硬弓在远处将他们射死,而我们的软弓射不远,箭矢射完了便是等死了。”
“况且就当时瓜州的情况,即便杀了兵卒,我们又能去哪?”
“西边、南边、东边都是番贼,北边是回鹘人,他们最喜欢抓捕我们这些逃奴做牧奴。”
“我见过许多反抗的牧奴,但没有一个能活下来。”
他话音落下,斛斯光深呼一口气:“我比果毅你们好些,匠奴只需要打造兵器、甲胄就行,番贼对我们还算尊重。”
“嗯……”刘继隆没有再回应他,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远处。
在他的视线中,被解放的牧奴们已经和山丹将士们一起收拾起了牧群中的老羊。
他们明明十分高兴自己被解放了,可脸上却又哭又笑,捶胸顿足都停不下来。
对此,山丹的将士们都深有感触,毕竟他们又何尝不是从牧奴这条路走来的。
“果毅,我们东归大唐后,是不是就不再打仗了?”
斛斯光发出询问,刘继隆没有回头,而是反问道:“你不想打仗了?”
“不是不想,就是觉得这么一直打下去,什么时候是个头,而且我总觉得有些……有些……”
斛斯光挠挠自己的头发,刘继隆轻笑:“朝不保夕?”
“对!就是这个!”斛斯光眼前一亮,随后呢喃着这个词。
面对他充满好奇的目光,刘继隆无法给出答案。
并非是他不知道,而是因为他太清楚了,所以才不能说。
即便他告诉斛斯光,真实的大唐是个什么样,斛斯光也不会相信。
河西的百姓从孩童时便听着“盛唐”的童话长大,除了他们自己主动撕开童话,不然没有人能说服他们。
如果河西百姓都能认识到现实的大唐并非他们所想的大唐,那事情反倒好办了。
但凡归义军有河朔、两淮的三分跋扈,张议潮也不至于奋战十余年还得不到河西节度使的头衔,张淮深也不至于得不到归义军节度使旌节了。
这对叔侄的一退再退,并没有得到大唐的信任,反倒让大唐对其升起了轻视。
在山丹的时候,有些夜里刘继隆都在想,如果张议潮他们能学着两淮、河朔的藩镇,动不动给大唐朝廷一点小小震撼的话,归义军的下场会不会更好些。
一想到张淮深落幕后的归义军结局,刘继隆就觉得大唐有时候真是应该被震撼震撼。
“嗡嗡嗡……”
在刘继隆这么想的时候,南边草原上开始出现尘烟,三辰旗飘扬着向北靠近。
“看来是有收获了……”
刘继隆笑着站起来,斛斯光跟随他看去,只见三辰旗的后方跟着一大群牲畜,收获颇丰。
“别想那么多,你先累功升到校尉再想这些吧!”
刘继隆伸出手拍醒了他,转身便向后方走去。
在那里,一只只被处理好的烤羊已经被烤得滋滋冒油,馋哭了一群人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