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6章 故人西来 (第2/2页)
“到时候狗急跳墙,老夫还没什么事,你们几人恐怕要被朝廷下罪平愤。”
这话,旁人说,这两名两名官员不会相信,可偏偏是卢钧说的,因此他们便被卢钧吓住了。
瞧着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,卢钧继续道:
“只要朝廷没有这方面的旨意,你们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行。”
“朝廷真有旨意下来,也有老夫为你们顶着,不必担心。”
卢钧安抚南边十几万百姓,是因为这些百姓无处可去,如果不安抚就会爆发动乱。
可西边三个州紧邻陇右,只要官府不阻拦,这些饥民恨不得跑到陇右乞食,根本不用官府贩卖他们。
官府贩卖他们,只是能从中获利,所以才积极,而非是见他们吃不起饭才大发慈悲送他们去陇右。
口马贸易这笔钱,卢钧自然不会收,但他也不会阻止下面的人收。
真到了朝廷问罪的时候,卢钧大可以说百姓自发逃亡陇右,便是至尊也没其他办法。
以至尊这种步步紧逼的做法,倘若真的逼反了刘继隆,那自己也能凭借此次纵容,让刘继隆对他心生好感,不至于举兵迁怒山南西道。
这般想着,卢钧转身洗了洗手上墨迹,最后瞥了一眼二人:“还不走?”
“下官告退……”二人连忙作揖,随后退出了书房。
他们离开后,便依照卢钧的吩咐,不再紧盯西边三州的情况。
西边三州的刺史,本就是昔年封敖拔擢的官员,与刘继隆利益牵扯十分深厚。
眼见卢钧没有盯着他们,他们刚好将三州境内的饥民迁往陇右,私底下还放出消息,说三州开设粥棚。
待四周饥民来到三州境内,他们又放出消息,声称陇右招垦,百姓但凡迁往陇右,便能得到耕牛粮食及农具。
他们没有将百姓作口马贩卖,而是对其逃亡陇右的行为不加阻拦。
正因如此,陇右诸将担心的困境并未出现,尽管迁入人口不如封敖在任时,却也并不算少。
“蜀中洪涝以来,从三州逃来的饥民有多少了?”
兰州五泉县城头,刘继隆身穿冬衣,眺望北方皑皑白雪。
站在他身后的窦斌看向身旁李商隐,李商隐也毕恭毕敬作揖道:
“按照今早的消息,山南西道三州逃亡而来的百姓有七千六百余口,剑南道贩卖而来的百姓有三千三百余口。”
“高长史将剑南道的百姓安置在松州,山南西道的百姓则是准备迁徙去河州。”
李商隐说罢,刘继隆头也不回的开口道:“从府库中取一千两黄金送往三州,私底下交给三位刺史。”
“此外,三州有品秩的官员也都送份礼,从府库度支。”
“是……”李商隐先把事情应下,随后继续说道:
“曹参军已经巡察到松州了,现在只有宕州、武州、成州、渭州这四个州没有巡察。”
“洮州、叠州、松州这三个州违纪的贪官墨吏倒不多,仅抓获十五人。”
“嗯”刘继隆颔首应下,心想三州贪官污吏之所以这么少,恐怕是因为人口不多,加上收复不久所致。
经过这次严抓严打,许多人必然心有余悸,杀鸡儆猴的效果是起到了,但还得长期坚持才能威慑他们。
这般想着,刘继隆转身看向城内,只见五泉城内的百姓自发上街,清扫自家门前雪。
他们大多穿着厚实的冬衣,冬衣里填充的基本都是鸡鸭绒,而羊绒都是用来填充军袄,鹅绒则是专供有品秩的官员。
尽管这种分配方法很不公平,但世界也是如此,没有绝对的公平,只有相对的公平。
刘继隆敢于打杀贪官污吏,其中重要原因就是他给足了这些人足够的生活物质。
单拿官吏中作为吏的直白来说,每名直白每年俸禄为十二石米,一匹绢,两匹布,还有十担柴和二十斤油、盐、酱、醋、茶等物资。
这还只是俸禄,除此之外还有五十亩职田。
单说职田的产出就足够在交税后养活七口人,如果加上俸禄就更别提了。
这种滋润的情况下,这群人还去盘剥百姓,刘继隆不杀他们何以泄愤。
军卒的待遇与直白差不多,而有品秩的官员和将领就更别说了。
俸禄和军饷、职田都按照《唐会典》中内容发放,永业田则是按照陇右的规矩,按照开垦公田数量,平均分配给所有军民官吏。
那县衙之中六司的从九品官员来说,年俸五十二石,绢帛布匹及柴油盐酱醋茶等物都是直白的两倍,而职田则是二百亩。
以职田税收后的产出,加上都护府给出的俸禄来算,一名最低从九品官员的年收入,大概在一百二十贯左右。
直白和兵卒的收入,大概在四十贯,工匠的收入大概在三十贯,百姓收入大概在十五贯。
当然,这其中大头还是耕地产出,都护府发给的俸禄只占其中三成。
这就是府兵制的好处,兵卒和直白靠租地都能吃饱。
不过这种制度是不可持续的,毕竟耕地是有限的,而耕地的开垦是缓慢的。
这种制度,只适合国家上升期,一旦到了土地兼并的时候,这种制度就不适用了。
正因如此,刘继隆才会限制公田买卖,而公田禁止买卖这项制度,必然会得罪除底层以外的所有阶级。
日后是否要更改,这得等他入主中原,逐鹿天下的时候才能知道。
至少在陇右来说,这套制度暂时没有什么问题,陇右能开垦的耕地还有很多,只要吏治不腐败,陇右的上升期能有近百年。
“呼……”
刘继隆呼出一口气,目光看向窦斌:“兰州情况还不错,这都是你的功劳。”
“节帅哪里的话,我都是按照章程来做事,衙门给的够吃,干嘛要去抢百姓的吃。”
窦斌笑呵呵说着,笑容带着憨厚,眼睛却十分精明。
这很正常,憨厚是举止,精明是性格。
如果他不够精明,怎么能治理下面那些精明的官吏?
贪官要奸,清官比贪官还要奸,只有这样,清官才能制住贪官。
“如果他们都像你这样就好了……”
刘继隆五味杂陈,窦斌却没有附和,因为他要是附和并传了出去,那必然要得罪很多人。
刘继隆也没有指望他会回应自己,而是看向李商隐:“走吧,明天就回临州。”
“是!”李商隐作揖应下,然后跟着刘继隆向五泉县衙门走去。
“节帅!”
“那是节帅啊?”
“对啊,那就是节帅!每年的夏衣和冬衣,都是节帅发给我们的。”
“节帅长得真俊啊……”
“以前在河东,他们说相由心生,我看也就是节帅这种神仙人物才能如此慈悲照顾我们。”
“对对对……”
街道上,许多百姓朝着刘继隆作揖行礼,先后称呼他。
一些后迁入的百姓没见过刘继隆,因此错愕打量刘继隆,小声询问旁边人。
得到旁边人的肯定后,他们便开始评价刘继隆的外貌。
以貌取人,这种行为是两个陌生人见面后最直接的评价方式。
“外面冷,都早些扫雪回家吧,开荒等雪化了也不迟!”
“诶……”
刘继隆对四周聚集起来的百姓交代着,百姓们也乖乖的点头称是。
当然,他们的脚是不自觉跟着刘继隆走的,直到刘继隆走入五泉衙门内,他们才意犹未尽的回了家。
他们前脚离开,后脚便有轻骑疾驰进入城内,来到衙门后翻身下马,急匆匆往正堂跑去。
他抵达正堂时,刘继隆他们才刚刚坐下,等待稍后吃饭。
“窦刺史!”
轻骑气喘吁吁跑来,睫毛上沾满冰霜。
他在正堂外作揖行礼,深吸一口气后才汇报道:
“广武县来了消息,张河西要入京赴任,走的是兰州道!”
闻言,窦斌与李商隐下意识看向刘继隆,刘继隆也眯了眯眼睛……